域外杂谈
“眯缝眼”不只是词汇
Anja Cui/文 姚月/译
波鸿主场战平,保持不败记录我波鸿主场战平,保持不败记录的一位在波鸿的同学像我一样波鸿主场战平,保持不败记录,戴一副眼镜,我们正讨论着谁能更好地看东西。我们的眼镜度数是相近的。
“尽管如此,你也能比我看得更清楚,”他说,“你的眼睛比较宽,所以你有更好的周边视觉。”“怎么,我的眼睛宽?”我追问。“是啊,就是眯缝眼呗。”他说。
— 我没有生气—
像这样的评论,我作为中国移民的孩子是习惯的,甚至此前我都没有为之生气。小时候,孩子们觉得对着我用鼻音哼唱“Ching Chang Chong”(西文中嘲笑中国人的贬义词)是正常的事。
△汉堡“香港饭店”见证了德国华人的历史
晚上,当我走在城里时,有人会在我的背后喊“konnichiwa”(日语“你好”)或“你好”。
陌生人会在地铁里与我讨论,在中国是否真的有人吃狗肉。他们用英语跟我说话,而后又吃惊地发现,我用不带地方口音的德文回答。
在波鸿的一个地铁站,一位老太太对我说,我应该要么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,要么“回中国”去。
对此我最多就是觉得烦,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是对我个人的人身攻击,或感到不安全。这些话大多数也没有什么恶意。毕竟我是出生在德国,有一本德国护照,最主要的是,我那层厚厚的皮是被坚定的信念所滋养。
君特·厄廷格
直到那一天,当欧盟委员会委员君特·厄廷格在汉堡对当地企业家的讲话,称中国人是“狡猾的人和眯缝眼”时。
当然,这并不是厄廷格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引起公愤。还有他关于“塔利班式”的互联网的事。或者,还有,他对纳粹海军法官和对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前代理主席汉斯·费宾格的崇拜之情。
但是,厄廷格只是2016年中冰山的一角。来自英国和美国,对脱欧和特朗普的报道使我不安。因为,此后有记录说,在这两个国家的种族主义破坏、涂鸦和暴民行为有所增加。
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不安全。明年,当联邦德国大选,我们将要接受什么?在周日的民意调查中,“德国另类选举党”已经远远超过5%的门槛。
这是一个为特朗普高兴的党。他们的脸书墙上有可怕的种族主义言论的画廊,他们在图林根州的主席在演讲中谈到非洲人的再生战略和“非洲传播类型”。
— 我开始害怕—
几天前还有一个视频被公开,其中盖德·穆勒讲到“非洲人”,说他们把钱花在“喝酒、酗酒、毒品和女人”上。而盖德·穆勒并不是“德国另类选举党”的人,而是德国联邦发展部部长和巴伐利亚基督教社会联盟的党员。
△德国联邦议会
厄廷格和穆勒遭到了很多批评,这明确地表明,许多德国人知道这样的评论是种族主义的。人们也许可以把这事看作是说错了话,当你“自由交谈”时,也许人不该如此装腔作势吧?
选举后,人们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论点,是“政治正确的守护者”使得特朗普和“德国另类选举党”强大起来的。因为许多人有这种感觉,即他们的嘴被禁止,他们对那些人的说辞无抵抗力。除此之外,反正现在还有比政治正确更大的问题。但我认为,现在是我们打击种族主义,哪怕它还是幼苗的时候了。
在一个讨论厄廷格文章的大学生脸书小组中,有些人认为,“无害的种族主义”和“真正的种族主义”之间是有区别的。而直到不久前,我也认为,为几个值得怀疑的言论,或者为带着好奇又不知内情的追问而生气,是没有必要的。
现在我才明白,种族主义不仅仅是以个人的行为来测量的。种族主义,不仅是燃烧的难民避难所,还是一个系统,它有不同的表现形式,同样也存在于友善的日常相遇中。它把问题归结为我的父母从哪个地方来,而认为我是另外一个群体的人,是与德国人不同的人。直到美国选出一位要恢复白人至上的总统,我开始害怕。
— 不再一笑了之—
“眯缝眼”和“Ching Chang Chong”不只是词汇,它们还承担后果。它们造成儿童请求他们的父母,当学校的朋友来家里玩的时候,“正常”做饭,或者尽量少说话,以免乡音显露出来。这些词使得孩子和家长相信,无论你如何努力去融入社会——最终你还是其他人。
因此,如果我们仅仅判决“真正的种族主义”,比如人身攻击或烧避难所,是远远不够的。这就好比是,当孩子吐血时你才带他去看医生,而认为慢性咳嗽是正常的。
我决定对慢性咳嗽采取一些措施。下一次,如果在一个聚会上有人再问我,为什么我会讲那么好的德语,我不会一笑了之。我会解释说,有像我这模样的德国人。而且我会说,这样的问题伤害我。我并不想指责什么人或指责他是种族主义者,而是要指出,这样的问题给一个群体中的一员敲了章。
在我高中毕业留言册中,我们可以写下对同学的职业生涯的推测,有人认为我可能会成为“洗衣店老板”。当时我没有说什么,而今天则不同。我希望,有更多人会支持我,即使他不是每天遇到种族主义。我希望,我的同事能让我知道,他们也相信一个开放和平等的社会。(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,不代表本报立场,原载于社科报总1540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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